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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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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冤昭雪

自那日離開慈寧宮後,齊臨淵便能感覺到扶渡的疏遠。

這份疏遠裏帶著三分苦澀、七分愧疚,齊臨淵知道,扶渡這是覺得齊臨淵對費太後的忍讓一大半原因是因為自己。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齊臨淵不怪扶渡,可扶渡沒法不怪自己。

齊臨淵本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留了後手,若不是顧及自己,那麽費氏一族該被他打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爬到了皇帝的頭上,害得齊臨淵還要被費家所牽制。

而費家牽制他的方法,就是要將自己的女兒放在齊臨淵的枕邊。太後姓費,宰相姓費,現在皇後也要姓費,費家這是要在前朝和後宮都將齊臨淵握在手裏。

如果齊臨淵不早些反擊,那麽久而久之,就會像是被鎖鏈困住的小象,哪怕日後有了能掙開鎖鏈的力氣,也沒有了掙開鎖鏈的膽量。

若是從前,扶渡並不知曉齊臨淵的心思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沒有發現自己對齊臨淵的感情,曾說過要看著齊臨淵立後生子、長命百歲。

可是現在,扶渡卻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樣才能心平氣和地看著齊臨淵去迎娶別的女子。明明兩人是兩情相悅的,卻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相守,旁觀者看了都會覺得惋惜,當事人又怎麽能不難過。

扶渡其實也不是沒有料想過這一天,畢竟齊臨淵是皇帝,而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宦官,齊臨淵終有一天會廣納後宮,自己也永遠都會是無名無分。只不過扶渡從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在他還沒有一丁點兒的準備的時候。

其實不只是扶渡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齊臨淵,齊臨淵同樣也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齊臨淵。

上一次扶渡疏遠自己,是因為自己強迫了扶渡,雖然有些抱歉,但死纏爛打地連哄帶哄了數日後,倒也能將人哄回來。可是這次,齊臨淵連怎麽開口都不知道。

立皇後、開後宮,不管個中緣由,終歸是自己背叛了誓言,又怎麽好意思去乞求扶渡的原諒。

齊臨淵為了麻痹自己,整天講自己泡在各種大小事務裏,每天批折子批到下半夜,上完早朝還要召朝臣到禦書房問話,也會找來太傅來博弈,把自己的時間排的滿滿的,騙自己是因為自己太忙了才跟扶渡這麽多天都全無交流,而並不是因為些什麽別的。

可齊臨淵心裏比誰都清楚,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不管是什麽理由,最終還是得到了這個結果。齊臨淵做不到在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之後,還要去扶渡面前對他說“雖然我要立別人為後,但我希望你跟我像從前一樣好”,這未免也太混蛋了。

齊臨淵甚至去了大理寺,全程參與了王鵬一案的審理。

從司徒宥齊府上帶回來的那幾個人早就被司徒宥齊威逼利誘過了,一口咬死自己寧死不屈,什麽也沒向司徒宥齊透露。這麽說一來聽了司徒宥齊的話,不怕他日後上門尋仇;二來不怕得罪費家,自己既然什麽都沒招,還因為嘴巴太嚴被司徒宥齊好一通折磨,那麽費丞相和費太後若是怪罪下來,怎麽也發落不到自己的頭上。

王鵬卻不服,一口咬死了自己跟費崎是一夥兒的,非得要拉一個下水不可。他的罪行逃不了一死,所以也就無所畏懼了,管他什麽費氏、什麽皇親國戚,王鵬就是要人陪著自己一起上路。

“你說費公子跟你同流合汙,可有證據?”其實證據就在齊臨淵的手上,他卻還要裝模作樣地問上一句。

“證據?我沒有。”王鵬苦笑道,“不過這件事跟他到底有沒有關系,皇上您最清楚了,不是嗎?”

齊臨淵揣著明白裝糊塗:“朕怎麽會知道?有證據的話你便拿出來,莫要在這裏打啞謎。”

“哈哈哈……”王鵬忽然像瘋魔了似的放聲大笑,“我知道了,皇上您跟費家做了交易是不是?我就是那個替罪羊,對不對?”

見王鵬言語間對齊臨淵不敬,大理寺卿蔣謄舒拍了驚堂木:“大膽!”

王鵬卻對蔣謄舒的警告視而不見,繼續說著:“五年前,我替當年的淮寧王,也就是現在的淮王齊興野拔掉扶家這顆眼中釘,他原本答應我要扶我做尚書,最後卻只給我謀得了一個侍郎的位置。年初皇上要查扶家當年的案子,那個沒用的淮王怕查到他的頭上,就想要我替他背黑鍋,所以跟我分道揚鑣。我苦心經營,終於攀上了費家這棵大樹,卻因為你齊臨帝與費家的交易被推了出來……皇上,你們齊家人,可真是把我害得好苦啊。”

既然王鵬把一切都抖了出來,齊臨淵索性也跟他撕破了臉:“所以你就要拉費公子下水,陪你一起死嗎?”

“是,我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死到臨頭,王鵬已經絲毫不掩飾了。

“你動不了費崎的,何不換個人呢?”齊臨淵眼神陰翳,“你恨的是齊家人,幹嘛不挑個姓齊的墊背呢?”

“什麽?!”不止在座的蔣謄舒和董懷傑,就連幾近瘋魔的王鵬,都被齊臨淵的瘋勁兒嚇了一跳。

“怎麽,不敢挑?”齊臨淵居然還能勾起嘴角笑出來,“那朕替你挑好了,就挑你剛剛提到的淮王,齊興野,怎麽樣?”

王鵬現在覺得自己是真的要被齊臨淵搞瘋了:“齊臨帝,你究竟想做什麽?”

“你不是說了嗎,扶家當年的案子是你跟當年還是淮寧王的齊興野搞的鬼,朕當然是要讓你們倆償命了。”齊臨淵斂了笑容,“你該死,他也是。”

“他可是你的皇叔,你殺的了我,動得了他嗎?”王鵬覺得齊臨淵真是個瘋子。

“朕的人查了大半年,證據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加上你的這一份證詞,他必死無疑。”齊臨淵沒了繼續跟他說下去的性質,揮了揮手,“帶下去,看著他簽字畫押,再擇個時日問斬吧。”

王鵬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任憑當差的將自己拖了下去。他原本以為齊臨淵能坐上這個皇位,靠的是他人扶持、靠的是運氣,總不能是靠自己。但王鵬時至今日才知道,哪怕不靠這些,齊臨淵想得到的東西、想達到的結果,憑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這下一屋子就只剩下三個人了:齊臨帝齊臨淵,大理寺卿蔣謄舒,京州州令董懷傑。

“今天這間屋裏有一個算一個,倘若朕剛才所說的話又一個字傳到第五個人的耳朵裏,那麽今日所審的階下囚的下場,就是他明日的下場。”齊臨淵站了起來,“那麽就拜托蔣大人和董州令了,朕也就不多留了。”

董懷傑和蔣謄舒急忙下跪行禮:“恭送皇上。”

齊臨淵的動作很快,不多日淮王齊興野便落馬,隨便給他按了個殺頭的罪名,跟王鵬同日問斬。

替齊興野喊冤的折子一直遞到了他問斬的那一天,齊臨淵卻力排眾議,堅持替問罪齊興野,還借此給扶家翻了案。

如果只是汙蔑扶家,罪不至死,但扶家上下數十口人命總要有人來償,哪怕齊興野的死罪認得冤,可他死的卻不冤。

料理完這一切,齊臨淵比任何時候都迫切地想要見到扶渡。

不只因為他與扶渡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了,還因為今日是十月廿七,是扶渡的生辰。

齊興野前日就已經問斬,齊臨淵卻沒有立馬告訴扶渡,只是為了給扶渡一個驚喜。

齊臨淵剛出了書房門,就看見扶渡迎面朝著書房的方向走來。齊臨淵還以為扶渡是專程來找自己的,剛面露喜色,卻看見扶渡扭頭就走,看樣子還是躲著自己。

齊臨淵立馬皺了眉,雖是心中不悅,卻還是叫了聲:“扶渡。”

扶渡頓住了腳步,他原本是想要來找齊臨淵的,畢竟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但是一見到齊臨淵,他便不自覺的想要躲著對方,等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轉過身往書房的反方向走去了。

但是既然齊臨淵叫了自己,扶渡就不能裝作沒聽見,於是回過身來行了個禮:“皇上。”

齊臨淵聽到這個稱呼就頭疼,自己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不叫自己“皇上”了,這一朝倒是又回到原點了。

齊臨淵朝著扶渡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是。”扶渡蒙頭走到了齊臨淵的跟前。

齊臨淵告訴扶渡:“前日,戶部的王鵬和淮王齊興野都已問斬。扶家的仇,終於報了。”

扶渡猛地擡頭,滿臉的不可置信:“你說的是真的?”

齊臨淵點頭:“當然。”

接著齊臨淵就看見扶渡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這是太激動造成的淚失控。五年了,滅門的仇、失去雙親的痛、手足分離的苦、被迫閹割入宮的苦,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報應。

齊臨淵少有的沒有叫扶渡“別哭”,只是伸手替他揩去眼眶裏存不住滴落下來的眼淚。擦去一滴又滴落一滴,齊臨淵卻還是不厭其煩地替他擦拭著。

“這算是……你同我在一起之後,我送你的第一份生辰禮物。”齊臨淵這話說得毫無底氣。

替扶家翻案這件事明明都是自己一早就答應過扶渡的,現如今自己卻卑劣地將此作為今年自己贈與扶渡的生辰禮物,只因為自己深知這對於扶渡來說是怎樣的意義。

可扶渡卻還是給了回應:“嗯,很喜歡。這是我入宮之後,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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